【沈2.0】燕归来之珠有泪（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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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满世界好像只剩下张惶的他和痛苦的谢衣，而外面歌舞升平，人声鼎沸，每一句、每一声都仿佛巨大的浪潮，淹没了沈夜所有的声音，凝碧宫里冷得跟冰天雪地似的。
沈夜揽着谢衣的肩，第一次觉得怀中的力量重逾千斤，谢衣蜷着身体，直到此时，沈夜才看清他右手手背上赫然有两枚细小的牙痕，而他惨白的脸就埋在自己胸口，疼得额上冷汗直冒。
“谢衣，睁眼看着我！”沈夜大声命令着，生怕他听不见似的。
谢衣的身体在他怀里变得越来越冷，忽然就让他想起母妃死时也是这样冰冷而僵硬。他在五岁时没了母亲，多了个小妹妹，她是母亲的延续，刚出生那会儿，柔软得像只小兽，在他小小的臂弯里安睡着，无害而安详。
但五岁的他何尝不是一个孩子，却已经要托起另一个人的重量。
母妃临终前用冰冷的指尖一遍遍抚摸着他的脸颊，湿润的眼里含着泪，微卷而美丽的发丝像雾气一般流淌在枕上，然后他听见她用全部的力气说：“夜儿，母妃不能再陪你们了，记得照顾好自己和妹妹。”
一滴清亮的泪自目中滑出，洇入乌黑的鬓发中，她深知自此之后，已无法亲眼目睹他们成长的每一步，他们的喜怒哀乐，她都无法见证，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儿子将在没有她的庇佑下独自于这宫廷的是是非非中载浮载沉，无人援手。
和暮夫人缓缓闭上眼，在即将离去的遗憾中轻道：“原谅我……夜儿……”
那一天沈夜一滴眼泪也没流，五岁的孩子脸上，平静到几乎骇人的表情，看得周围所有哭天抢地的人都噤了声。
他们不知道的是，沈夜只是不想让自己的软弱成为母亲看这世界的最后一眼。
所以他只是抱着刚出生的小妹妹站在和暮的床前，良久，良久，久到凝固成一尊雕像。
从那个时候起，沈夜就发誓一定要保护好身边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让他们再受一点伤害。
沈夜抓起谢衣被咬伤的右手，扯了自己的下裳勒住谢衣的手腕，低头就要将唇凑向他的伤口。谢衣隐约猜出了沈夜的意图，有那么一会儿突然害怕起来，用尽了所有力气狠狠一挣，微弱却异常坚定地对沈夜说：“……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会……会死……”
“不会，不会死，我们要一起活，我命令你活下去，你听到了吗谢衣？”
他一边大声说着，一边颤抖着拉开谢衣的手。
他着魔一般地说：“我不会让你死，从来，我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我想救的人，就算已经死了、烂了、变成了灰，我也要他从阴曹地府爬回来，你给我听好了，我不准你死，你就不能死！”
当温热的嘴唇覆上肌肤的一瞬间，谢衣的心好像也被什么人捏了一下，发出奇怪得有点柔软的声响。
他迷迷糊糊地看着沈夜浓密而舒卷的睫毛，仿佛还是在多年前的那个清晨，六皇子失去生母的第二年，他奉旨入宫为皇子伴读，远远的，就看见金色的阳光照在沈夜的睫毛上，似一只金色的蝴蝶停留在他的眼眸，那样恬静，然而谁也看不见那双如夜色般的眼睛里隐藏的暗流和伤痛，却只一眼便看见了彼此，他笑着喊他“燕子”。
他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燕子啦，我让你飞你才能飞，我不让你飞你就不能飞。”
从此，这一幕便天长地久地烙印在谢衣眼底深处，再也挥之不去。
他似是倦极了，不堪负重地侧首，靠在沈夜怀里，梦呓般道：“阿夜……要好好的……”